第五十九章 飘渺峰
天极峰顶有株树龄已有五百年的苍松，树冠亭亭如盖，遮盖了大半个论称坪。此刻树下已经安放了几座莲台，几位蜀山师长与瑶池使者相互谦让了一番，最终仍是辈份最高的丹枫子坐了正中的首席，瑶池使者居次。
待众人都坐定了，丹枫子目光四下一扫，道：“西海瑶池与我蜀山已有千年之谊，这十五年一次的论道也屡有佳话流传，今日又是瑶池来使与我蜀山论道之日，诸位弟子尽可畅所欲言，不让先人专美于前。”
场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倒没人吭声了，眼看场面冷了下来，丹枫子呵呵笑道：“怎么，我蜀山这么多大好儿女，连个话都没人敢问么？”
他话音刚落，台下立刻有人举起了手，丹枫子又是一笑：“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付大有，你想问什么？”
付大有站了起来，忸忸捏捏地道：“沈姑娘，我想问问，你今年芳龄几何啊？”
这话一出，场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哄笑声，那个紫月瞪大了眼睛，气哼哼地瞪着付大有。丹枫子微一错愕，继而脸现怒容，喝道：“胡闹，还不退下！”转头向沈筠歉意地道：“这是敝派的一个记名弟子，不通礼数，倒是让贵使见笑了。”
沈筠微微低头，倒是没有怪罪。
付大有讪讪地坐了下来，他这么一闹，气氛倒是热络了，紧跟着又有几名弟子举起了手，这回丹枫子不敢再冒险了，挑了个心中最成熟稳重的弟子：“慧心，你有什么要问的？”
慧心站起身来，先施了一礼，这才道：“沈姑娘，贵派渊源流长，与我蜀山相比也不遑多让。在下就请教道、法两术孰轻孰重，不知沈姑娘有何高见？”
这个倒是修真界最通泛的议题，丹枫子顿时松了口气，沈筠轻轻开口，声音恰似初破寒冰的春水般清晰可闻：“慧心师兄，小女子拙见，道法之属，互为表里，无所谓轻重。”
慧心似乎早有准备，紧接着道：“在下不敢苟同，道乃天地之本，万物之源，法却不过是附与其上的旁枝末节。细论起来，自然是道最大，怎么能说道法无分轻重呢？”
沈筠微微一笑：“慧心师兄，道乃天地之本，那你是如何悟道的呢？”
慧心一愣，随即道：“悟道虽然需借助于法，最终目的却不是法，而是源求本心，这也是道。”
沈筠又是一笑：“源求本心，那你怎么知道什么是源？”
慧心又是一愣，还没来的及回答，已经有人抢先道：“沈姑娘，贵派与我派都是以剑为本器，可听说贵派只以飞剑做代步的工具，从不曾用做武器，为什么呢？”
慧心道：“依本我之说，自己的飞剑也是自己的一部分，我自己不去残杀别人，也不允许别人去残杀别人。”
这种论道，本就是接近诡辩，不求真解，只要能把对方难住就行，沈筠之前的话，细论起来多是强词夺理，可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安之若素，娓娓道来，言辞之中不乏珠玑，丝毫不落下风，这份冷静睿智，却让许多人刮目相看。
一时之间，气氛更加热闹起来，好多人起先还存着在沈筠出风头的心思，后来却被她的辩词吸引，忍不住要与她辩驳一番，双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不知不觉，已经是三个时辰过去了，场中诸人虽然还都意犹未尽，丹枫子却看天色已晚，下令敲响了结束的钟声，场中顿时响起了一片惋惜之声，好多人都后悔没有多说几句，沈筠微微点头：“小女子今日与诸位道友论道一场，获益良多，今日天色已晚，不能尽兴。不过我还将在蜀山盘亘数日，诸位若还与辩辞有意，尽可以来找我，小女子定当奉陪。”她轻施了一礼，便由紫月搀着随同几位蜀山师长一起乘上仙鹤，回了飘渺峰。
张小石怕再被付大有拉住，说起这位瑶池使者来又该没完没了，就一个人先下了山，说来奇怪，这条山路是慧木领着他上来的，虽然不熟，可他也记得清清楚楚，绕过一块拦在路上的青石之后就是下山的直道，可不知怎么地，他怎么也找不到那块青石了，兜兜转转地，老是回到原来走过的地方，在原地转了半个时辰后，张小石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这个消息若是传了出去，一定会让别的门派的人笑掉大牙。修真之士，体内都有四窍，可以借助真气分辨东西南北，就算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也迷不了路。可张小石偏偏是个例外，他体内一点儿真气都存不住，自然没法子用这种本领。
思来想去，他只能用个笨方法，每走一步，都找东西做个记号，可么一番折腾下来，虽然浪费了大把时间，效果却很明显，没过多长时间，他就看到了记忆里那块青石。
山道上分外寂寥，应该是刚刚他迷路的这段时间，其它人都散了个干净，张小石没再耽搁，急匆匆地往下赶路。
“喂、喂，张师弟，等一下，等一下。”身后忽然有人大喊，张小石好奇地转过头，只见一名蜀山弟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道袍上的标记，应该也是“慧”字辈的。“慧”字辈的弟子张小石大多见过，这人却十分眼生，不知道是哪位师长的弟子。
那人一把拉住张小石，喘着粗气道：“张师弟，还好遇到了你，走，快跟我走。”
张小石奇怪地道：“这位师兄不知怎么称呼？要带我去哪里啊？”
那人跺着脚道：“我是慧根，师承上青下石，刚刚师父传令，让我再找位弟子一起上飘渺峰做点儿杂务，这不正好遇到你了。张师弟，你不会不帮这个忙吧？”
别人既然开了口，张小石自然不好推辞，当下一笑道：“那是什么话？能上飘渺峰我求之不得呢。慧根师兄，你前边带路吧。”
慧根感点点头道：“那就好，咱们那快走吧。”两人一起又回了峰顶，等了半晌，却一直没有仙鹤来接，正纳闷间，慧根猛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咱们只是上去干活，掌门不会调用仙鹤的，咱们自己御剑上去就行了。”
张小石不好意思地道：“慧根师兄，我……我没有真气，御不了剑的。”
慧根又是一拍脑袋：“倒忘了这茬了。”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丸药：“我道行不深，直接载你怕是载不动，你把这粒轻身丸吃了，我载你上去。”
张小石道了声谢：“那麻烦师兄了。”接过丸药，离的老远便有清甜的香味传来，入了口更是化成了一股津甜顺喉而下，只觉得浑身真的轻了几分。
慧根祭起飞剑，招呼了一声，张小石跳了上去，飞剑稳稳地没有一丝颤抖，慧根跟着跳了上去，默运法诀，飞剑微微一震，便如离弦之剑般向飘渺峰电射而去。
再次欣赏飘渺峰的瑰丽神奇，张小石仍有目眩神迷之感，可惜飞剑速度太快，让他颇有不能尽兴之感。这次慧根带着他落到了正殿远处一片院落前，这院落看上去甚是雅致，张小石好奇地问：“慧根师兄，这是什么地方啊？”
慧根轻声道：“这里是竹雅精舍，掌门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过两天就要贵客来蜀山，所以才让我们来打扫一番。”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推大门，黑黝黝的大门一动不动，慧根奇怪地道：“怎么门还没开。”拍了拍张小石的肩膀：“张师弟，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找师父拿钥匙。”
张小石点点头，慧根转身疾奔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等了一会儿，慧根还没回来，百无聊赖中，张小石打量起门上的纹饰，上面雕的正是千年前人妖最后一场大战的情景，刀工极佳，人物栩栩如生，张小石一格格看过去，不禁入了神，待看到最后一副人间界筑起镇妖塔，将妖魔道永镇与外的画面，与记忆中丹辰子同妖神同归于尽的画面重合，心神一阵激荡。
他忍不住抹了把额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是汗，这时候已近入秋，天气并不热，今天的日头也不毒，他却觉得浑身燥热，胸口似乎有团热火，让他的体温不住地升高着。
这种感觉当日深入东海底时曾有过，却又似乎不一样，那次腹中的热气并不灼人，还能顺着全身的经略流动，这回的热气却是在腹内不住胀大，透出的热意也让他分外难受。
不一会儿，张小石就觉得口干舌燥，头昏脑涨，他没法确定这股热气是凶是吉，只能咬紧了牙关，苦苦地忍受着。
这一刻，冰凉的东西是最吸引人的，张小石忍不住贴在了厚重的大门上，浑身的灼热肌肤跟冰凉的大门一碰，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可这舒服也只不过是持续了短短一瞬，紧接着，连大门都被他的体温炙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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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都坐定了，丹枫子目光四下一扫，道：“西海瑶池与我蜀山已有千年之谊，这十五年一次的论道也屡有佳话流传，今日又是瑶池来使与我蜀山论道之日，诸位弟子尽可畅所欲言，不让先人专美于前。”
场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倒没人吭声了，眼看场面冷了下来，丹枫子呵呵笑道：“怎么，我蜀山这么多大好儿女，连个话都没人敢问么？”
他话音刚落，台下立刻有人举起了手，丹枫子又是一笑：“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付大有，你想问什么？”
付大有站了起来，忸忸捏捏地道：“沈姑娘，我想问问，你今年芳龄几何啊？”
这话一出，场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哄笑声，那个紫月瞪大了眼睛，气哼哼地瞪着付大有。丹枫子微一错愕，继而脸现怒容，喝道：“胡闹，还不退下！”转头向沈筠歉意地道：“这是敝派的一个记名弟子，不通礼数，倒是让贵使见笑了。”
沈筠微微低头，倒是没有怪罪。
付大有讪讪地坐了下来，他这么一闹，气氛倒是热络了，紧跟着又有几名弟子举起了手，这回丹枫子不敢再冒险了，挑了个心中最成熟稳重的弟子：“慧心，你有什么要问的？”
慧心站起身来，先施了一礼，这才道：“沈姑娘，贵派渊源流长，与我蜀山相比也不遑多让。在下就请教道、法两术孰轻孰重，不知沈姑娘有何高见？”
这个倒是修真界最通泛的议题，丹枫子顿时松了口气，沈筠轻轻开口，声音恰似初破寒冰的春水般清晰可闻：“慧心师兄，小女子拙见，道法之属，互为表里，无所谓轻重。”
慧心似乎早有准备，紧接着道：“在下不敢苟同，道乃天地之本，万物之源，法却不过是附与其上的旁枝末节。细论起来，自然是道最大，怎么能说道法无分轻重呢？”
沈筠微微一笑：“慧心师兄，道乃天地之本，那你是如何悟道的呢？”
慧心一愣，随即道：“悟道虽然需借助于法，最终目的却不是法，而是源求本心，这也是道。”
沈筠又是一笑：“源求本心，那你怎么知道什么是源？”
慧心又是一愣，还没来的及回答，已经有人抢先道：“沈姑娘，贵派与我派都是以剑为本器，可听说贵派只以飞剑做代步的工具，从不曾用做武器，为什么呢？”
慧心道：“依本我之说，自己的飞剑也是自己的一部分，我自己不去残杀别人，也不允许别人去残杀别人。”
这种论道，本就是接近诡辩，不求真解，只要能把对方难住就行，沈筠之前的话，细论起来多是强词夺理，可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安之若素，娓娓道来，言辞之中不乏珠玑，丝毫不落下风，这份冷静睿智，却让许多人刮目相看。
一时之间，气氛更加热闹起来，好多人起先还存着在沈筠出风头的心思，后来却被她的辩词吸引，忍不住要与她辩驳一番，双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不知不觉，已经是三个时辰过去了，场中诸人虽然还都意犹未尽，丹枫子却看天色已晚，下令敲响了结束的钟声，场中顿时响起了一片惋惜之声，好多人都后悔没有多说几句，沈筠微微点头：“小女子今日与诸位道友论道一场，获益良多，今日天色已晚，不能尽兴。不过我还将在蜀山盘亘数日，诸位若还与辩辞有意，尽可以来找我，小女子定当奉陪。”她轻施了一礼，便由紫月搀着随同几位蜀山师长一起乘上仙鹤，回了飘渺峰。
张小石怕再被付大有拉住，说起这位瑶池使者来又该没完没了，就一个人先下了山，说来奇怪，这条山路是慧木领着他上来的，虽然不熟，可他也记得清清楚楚，绕过一块拦在路上的青石之后就是下山的直道，可不知怎么地，他怎么也找不到那块青石了，兜兜转转地，老是回到原来走过的地方，在原地转了半个时辰后，张小石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这个消息若是传了出去，一定会让别的门派的人笑掉大牙。修真之士，体内都有四窍，可以借助真气分辨东西南北，就算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也迷不了路。可张小石偏偏是个例外，他体内一点儿真气都存不住，自然没法子用这种本领。
思来想去，他只能用个笨方法，每走一步，都找东西做个记号，可么一番折腾下来，虽然浪费了大把时间，效果却很明显，没过多长时间，他就看到了记忆里那块青石。
山道上分外寂寥，应该是刚刚他迷路的这段时间，其它人都散了个干净，张小石没再耽搁，急匆匆地往下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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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把拉住张小石，喘着粗气道：“张师弟，还好遇到了你，走，快跟我走。”
张小石奇怪地道：“这位师兄不知怎么称呼？要带我去哪里啊？”
那人跺着脚道：“我是慧根，师承上青下石，刚刚师父传令，让我再找位弟子一起上飘渺峰做点儿杂务，这不正好遇到你了。张师弟，你不会不帮这个忙吧？”
别人既然开了口，张小石自然不好推辞，当下一笑道：“那是什么话？能上飘渺峰我求之不得呢。慧根师兄，你前边带路吧。”
慧根感点点头道：“那就好，咱们那快走吧。”两人一起又回了峰顶，等了半晌，却一直没有仙鹤来接，正纳闷间，慧根猛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咱们只是上去干活，掌门不会调用仙鹤的，咱们自己御剑上去就行了。”
张小石不好意思地道：“慧根师兄，我……我没有真气，御不了剑的。”
慧根又是一拍脑袋：“倒忘了这茬了。”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丸药：“我道行不深，直接载你怕是载不动，你把这粒轻身丸吃了，我载你上去。”
张小石道了声谢：“那麻烦师兄了。”接过丸药，离的老远便有清甜的香味传来，入了口更是化成了一股津甜顺喉而下，只觉得浑身真的轻了几分。
慧根祭起飞剑，招呼了一声，张小石跳了上去，飞剑稳稳地没有一丝颤抖，慧根跟着跳了上去，默运法诀，飞剑微微一震，便如离弦之剑般向飘渺峰电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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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根轻声道：“这里是竹雅精舍，掌门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过两天就要贵客来蜀山，所以才让我们来打扫一番。”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推大门，黑黝黝的大门一动不动，慧根奇怪地道：“怎么门还没开。”拍了拍张小石的肩膀：“张师弟，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找师父拿钥匙。”
张小石点点头，慧根转身疾奔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等了一会儿，慧根还没回来，百无聊赖中，张小石打量起门上的纹饰，上面雕的正是千年前人妖最后一场大战的情景，刀工极佳，人物栩栩如生，张小石一格格看过去，不禁入了神，待看到最后一副人间界筑起镇妖塔，将妖魔道永镇与外的画面，与记忆中丹辰子同妖神同归于尽的画面重合，心神一阵激荡。
他忍不住抹了把额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是汗，这时候已近入秋，天气并不热，今天的日头也不毒，他却觉得浑身燥热，胸口似乎有团热火，让他的体温不住地升高着。
这种感觉当日深入东海底时曾有过，却又似乎不一样，那次腹中的热气并不灼人，还能顺着全身的经略流动，这回的热气却是在腹内不住胀大，透出的热意也让他分外难受。
不一会儿，张小石就觉得口干舌燥，头昏脑涨，他没法确定这股热气是凶是吉，只能咬紧了牙关，苦苦地忍受着。
这一刻，冰凉的东西是最吸引人的，张小石忍不住贴在了厚重的大门上，浑身的灼热肌肤跟冰凉的大门一碰，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可这舒服也只不过是持续了短短一瞬，紧接着，连大门都被他的体温炙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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