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怀疑_十日黑暗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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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怀疑

  帝都部,皇宫以南。

  四百年来,帝都的格局随着贵族圈的沉沉浮浮不断变化着。你如果有幸,可以听到贵族的老爷们讲述自己家族的荣耀,会自豪的向前推几个世纪来标榜自己家族的历史久。然后,他们带你参观他们在北区的豪宅,自豪地宣称这座庄园拥有两百年以上的历史,最早由某某家族建立,几经转手,在几十年前被他的家族买过来云云……

  于是你赞叹着,自以为走进了历史的遗迹之,自以为受到了来自几百年前黄金年代时的气息的熏陶。

  然后,如果你还有幸来到城王宫以南的旧城区,你立刻就会发现自己的肤浅。这是与任何地区,任何城市都可以见到的小小市镇,也许有些许的区别——这里似乎更混乱,更破旧。密密麻麻的攒簇着的低矮民房,慵懒质朴祥和的人们的闲平凡安逸的人生,你也许会好奇加上两分不屑的问,这里有何特别?恍然不知自己正置身于拥有千年历史的古迹之。

  那脚下石板路上的蹄印,是八百年前精灵王与人类大领主签订盟约之后并肩策马走过这里时所踏下;那手边毫不起眼的矮墙上的黑色的焦痕,是五百年前烧毁了半个罗伊尔城邦的大火所留下的印迹;那旧城央参天的古柏,是百年前美第奇第一任家主亲手种下;甚至连路边乞丐手的瓦片,都可能是上古时期时代的物。于是你不敢再去触碰什么,生怕自己的手被时空的风暴所割裂;于是你不敢再迈出一步,恐怕稍有不慎就没入历史的洪流;于是你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在这茫茫宇宙之仿佛一粒微尘。

  微尘也有微尘的幸福,至少他们从未想要去改变这宇宙。他们怡然自得的生活了千年,并且还将一直这样怡然自得的生活下去。因为他们坚信——不论帝都发生什么,美第奇家族发生什么,帝国发生什么,大陆发生什么,即便这世界都改变了,旧城永远不变。

  我还想多费些笔墨写写旧城人的空谈、旧城人的狡黠、旧城人的散漫、旧城人的乐天……但篇幅不允许我这么做,因为,毕竟这是一个有关贵族的故事,它不属于街角满足的吃着手里那张饼的老人,而属于正从北边走来的那个一身白衣的公和肩扛大剑的武士。

  ——————————

  “你确定是这里?”法尔问菲比斯,指着一个破旧的房屋,看起来不像一个民宅,倒是像一个神祠。

  菲比斯没有答话,领着法尔走了进去,不是一个很大的空间,有些阴暗,有些潮湿,弥漫着不知何时燃过的熏香和不知存放了多久的香料的味道。一尊神像,几根蜡烛,就是前厅,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空间,堆满了各种的杂物,有些已经发霉,剩下的上面结着厚厚的蜘蛛网,这是显然是一个已经年久失修的神祠。

  神像大概有半人高,面目已经难以分辨,但从形态上还是可以分辨出是一个女神,但明显不是所有人的司空见惯的光明女神的样。菲比斯并没有从自己的记忆找到任何有关这个女神的资料,但这没有引起他多大的好奇,这从来都是一个多神崇拜的大陆,在光明圣教随着帝国逐渐确立了统治地位之前,大陆上充斥着各种不同的神祇,而从这个神祠的古旧程度,即便里面供奉的是上古时期的动物图腾,菲比斯都不会感到奇怪的。

  至于这个神祠为什么还存在着,就与这旧城为什么还存在着的理由一样——人们只是不想去改变。而至于这个神是否真的存在?菲比斯并不在乎,而那些偶尔向她祈祷的人有真的在乎吗?他们所寻找的只是一种精神寄托而已,甚至光明女神,又有谁能证明她的存在呢?而即便她存在,她难道会仔细的聆听每一条向她的祈祷?

  “大人。”一个身着警卫队制服的人从门后出现,在菲比斯面前行了一礼。

  “这是法尔塔布,禁卫军军长,塔布家的长。”菲比斯介绍到,那人也向法尔行了一礼。

  “这是里昂斯,我的副手。”菲比斯拍着他的肩膀向法尔表示着——这是我的亲信,是自己人,“别人都叫他‘菲比斯的影’。”

  法尔仔细打量了他之后笑了,老气横秋的说:

  “小伙长得不错啊!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娘娘腔的影。”

  里昂斯有些尴尬,菲比斯却并不在意法尔的玩笑:

  “里昂斯,跟法尔说下昨天夜里的事情。”

  “是,大人。”

  “昨天夜里,我在帕拉迪亚区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我看到他在卡蒂娅死亡现场不远的地方放下了那张黑色的卡片,然后匆忙离开。于是我一直尾随他来到这里,我大概在这里等了一个小时左右,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我就进来了,那时这里就是这个样,而那人已经不见了。”

  “然后呢?你检查过这里了吗?”

  “是的,属下已经把这里彻底的检查过一遍,没有找到任何密室或者是暗道,这里仿佛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神祠,没有任何机关。”

  菲比斯对着法尔耸了耸肩:

  “就是这样了,里昂斯说的你都听到了,他的观察能力是我亲自培养出来的,他检查过就相当于我检查过,而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这里应该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神祠。”

  “所以我猜测那人大概是发现了自己被人跟踪,又不希望自己的法师身份被人发现,于是随手拉开了这神祠的门走了进来,然后瞬间移动离开。我也认为这里不会有什么秘道的,否则总有人进来之后无缘无故的消失,久了之后一定会有人起疑的。”

  法尔并不相信,他并非不会思考,只是推理并非他所长,而同样,他也不擅长搜索,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就是用他手的剑彻底拆了这个小小的神祠,而这个是他最后才要考虑的方案。于是他最好的选择就是相信菲比斯所说的话。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还信任菲比斯。

  他手的剑在蠢蠢欲动,一切都与他之前预想的不同。

  他曾经相信菲比斯,因为他所认识的那个菲比斯是个好人,是个拥有着洞察人心的能力,却在自己的朋友面前从不掩饰真实自我的值得信赖的伙伴。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真的把你当成朋友。

  可是如果他不把你当朋友又会如何呢?法尔猜测大概不会有任何区别,他依旧可以笑嘻嘻的与你开着下三路的玩笑,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而法尔深信,即便是那样,依旧可以从菲比斯的眼眸看到真诚,丝毫不像是作伪的真诚。

  菲比斯是个妙人,他与帝都的所有人几乎都保持了良好的友谊,而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花花公般不羁的纨绔外表下,其实是一颗青年人的火热真心。这点从他在帝都警卫队的勤奋工作就可以看出来——即便他是摄政王的亲信,但在之前,他从来没有在破案的时候有任何偏向,这也为他赢得了帝都所有贵族乃至平民的好感。

  但这一次,法尔真的不确定。这可不是一般的案,也许摄政王终于忍受不了菲比斯这种明哲保身的处世态度而终于需要他站队了?也许身为众人皆知的摄政王亲信的菲比斯已经义无反顾地站到了他那一边?也许面前的这个谜一般的男同往日一样灿烂笑容的背后是深深的心机?因为,绝对的真诚和绝对的虚伪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区分。

  法尔看着菲比斯的眼神变化了,他试图不表现出警惕和敌意,但他并不是菲比斯,他掩盖不住。这并不能怪他多疑,而实在是这一切的发展太超乎他意料之外了。他本以为三天的时间足够菲比斯调查出结果,于是他一直认为菲比斯其实早已经知道了结果,只是迫于摄政王的压力不敢声张罢了,因此他以为自己的加入之后这个问题很快可以迎刃而解,菲比斯一定会把“真相”告诉他的。

  可是现在,菲比斯告诉他的真相,是杀手,是隐世会,是那个从来未曾真正出现过的神秘组织。而且不仅如此,什么“终结”,什么神秘人,什么法师,一切都像是精心设计好的阴谋,一出演给他看的戏。他刚刚加入调查不久,为什么菲比斯就突然掌握了那么多的线索?菲比斯究竟想隐藏什么?掩饰什么?

  菲比斯的笑容依旧找不出一丝端倪,可是那个里昂斯呢?那个“菲比斯的影”,或许真的能看到菲比斯强光之下的阴影。

  于是法尔从走进这个房间以来就一直关注着里昂斯的一举一动。

  直到他终于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欲言又止的神态。

  “那人长什么样?”法尔猛然想起了什么。

  里昂斯摇了摇头:“夜色太黑看不清面貌。”

  直截了当的回答反而更令他怀疑:

  “难道你追踪他一路就没有遇到有灯光的地方吗?”

  “有,但是我一直在他身后。”

  “那么除了容貌之外呢?衣着,体型,身高?”

  “穿着一件黑袍,体型身高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菲比斯依旧笑着,可是他的思维也在飞速运转,思考着:

  “里昂斯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他不说实话?”

  他从进门起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属下的异样,似乎一直在隐瞒着什么,可是他不认为里昂斯有什么秘密在瞒着他,所以只有可能是里昂斯有画只想向自己单独汇报。于是他就更加疑惑,因为他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事需要向法尔隐瞒。

  听到了里昂斯明显敷衍的回答,法尔脸上青筋暴起,似乎随时可能暴起伤人一般。

  “里昂斯,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那人是谁?”一定是个认识的人,菲比斯确认,否则里昂斯没必要隐瞒。那么是谁?维格菲?曼蒂?博得?

  看到自己的上司已经表态了,里昂斯觉得自己也已经没必要隐瞒,其实他从开始就不是为了隐瞒,只是想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没想到会造成现在的效果。而换个角度,如果不是菲比斯与法尔早就心存芥蒂,也不会抓住这个小小的问题不放:

  “是德洛玛歌德里克,您的哥哥。”

  菲比斯的笑容瞬间僵硬,而法尔手的巨剑向他头上斩落……

  并未落下,而是停在了他头上一寸,剑锋已经贴上了他的银发:

  “你怎么说?”法尔低沉的咆哮。

  “不对劲。”菲比斯依旧保持镇定,沉吟片刻,“这种事不像是德洛玛会做的。”

  “够了!别再试图掩盖什么了。”法尔暴喝。

  “你说我在试图掩盖什么?”菲比斯反问。

  “摄政王!德洛玛是摄政王的亲信,这件事一定跟摄政王有关,摄政王想嫁祸隐世会!”

  “不可能,这完全没有道理。”菲比斯的心可不像他的语气那么确定,难道这真的是摄政王的嫁祸?难道真的是自己在提过隐世会之后他的灵机一动?难道一切真的是摄政王所为?

  “我相信你,菲比斯。”法尔突然沉声道,“我相信你并不知情,但是如果你继续袒护他的话,我就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也参与了对卡蒂娅的谋杀。”

  菲比斯的思绪真的变得有些混乱,一切证据都指向摄政王,可是摄政王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呢?难道真的是谎言?也许这并不是菲比斯失望的缘由,而是——最擅长洞察人心的自己,竟然没有看出鲁希瑟斯在说谎?他开始在回忆不停的翻检自己这几天与鲁希瑟斯会面的记忆片段,可是答案依旧是否定的……

  “我知道你也许很失望,鲁希瑟斯和德洛玛已经把你排除在计划之外了,但我相信你,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法尔的话在菲比斯思考时响起,后半句话他没有听清。他认为自己是因为没有看穿鲁希瑟斯的谎言而懊恼,或者是自责于自己错误的推理。但他真的不确定自己的心是否真的耿耿于鲁希瑟斯对他的欺骗,尽管他与摄政王现在已经为了萨马埃尔决裂了,但这件事是在他们决裂之前发生的,他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鲁希瑟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不,这件事情不对劲。”菲比斯坚决地说。

  法尔一咬牙,巨剑挥落。

  里昂斯早就看出了两人间针锋相对的苗头,于是在巨剑挥落的霎那他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剑迎了上去,作为菲比斯的副手,他的职责之一也是保护他的安全,因此里昂斯的身手并不差,或者说是相当出色。可是,在法尔的巨剑面前面前,他的抵抗显得这样无力。

  巨力之下,他虎口剧震,长剑脱手。

  菲比斯毫无畏惧的直视法尔的双眼,即便在生死关头,他也没有去碰腰间别着的那把华而不实的佩剑。有人认为他根本不会武艺,有人认为那把剑轻轻一碰就会四分五裂,无论是哪种可能性,总之,他一次都没有用过腰间那把剑,因为他总像现在这样,相信有些东西的效果远远胜过武力。

  “啊!”法尔大吼一声,长剑避开了菲比斯的头颅,劈在了地面上,将木质的地板,劈开了一道一米长,深逾两寸的剑痕。

  奇变突生,所有人都愣住了。

  “隆隆”的声音,像是什么重物在滚动,三个人都清楚地感觉到地面一震。

  没有人说话,因为那声音还在小小的神祠回响,还夹杂着“呲呲”的沙土滑落的声音。

  静默,气氛由于这个奇怪的变化而变得微妙起来。

  “你检查过了神像下面吗?”菲比斯立刻问里昂斯。

  “没有,神像是固定在地面上的。”里昂斯说,“但我查过这神祠下面并不是空的。”

  菲比斯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目光冷冷的扫过着神祠的每一件摆设,最后落在了一个烛台上。他走过去,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然后将这个烛台旋转起来。

  机关的声音响起,神像倾斜,然后翻倒,露出了一个洞口。

  确切地说,是一个浅浅的坑。

  “曾经是秘道,但是被填上了。”菲比斯蹲下身,察看了一下坑的泥土,“土很松软,填进去不超过三天。底下大概是一些重物例如石头什么的堵住了,刚才你那一下把底下的石头震的有些错位,于是上面新盖的泥土落下去了一些,形成了这个坑。”

  “把这些沙土挖开就可以看到这条秘道通向何处了,于是这个案也就真相大白了。”法尔看着菲比斯。

  “不必了,这个秘道看来一定是通向皇宫的。”菲比斯说,“但这依旧不能证明这件事和卡蒂娅的死有关联,这并不足以证明幕后的凶手是鲁希瑟斯。”

  “这还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证据?”法尔相信了菲比斯与卡蒂娅的死无关,否则没有必要引他发现这个秘道,所以对菲比斯的语气缓和许多,

  “没有人会怪罪你的推理失误,这只是摄政王太狡猾了而已。”

  “不!”菲比斯斩钉截铁的说,“我依旧相信我的判断,是因为这件事情还有许多蹊跷,比如说里昂斯看到的德洛玛。”

  “虽然你们都知道我与我哥哥关系不佳,但这世界上我仍然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虽然他在摄政王面前无比谦卑,但他骨里是个极度高傲,而且自重身份的人。像是嫁祸、栽赃这种事,他并不是不屑于去做,只是他决不会亲自去做,他会认为这辱没了他的身份。”

  “未必,也许这是摄政王的命令呢?也许鲁希瑟斯不想让这件事被太多的人知道,或者他不放心别人去做呢?”

  “有可能。”菲比斯说,“但是我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法尔难以置信的笑了笑:“你让我把一切筹码押在你的感觉上吗?”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菲比斯淡淡地说,“而且我一直是靠它破案的。”

  “那你说呢?你觉得除了摄政王,还有什么可能?你的副手亲眼看到了德洛玛。”

  “也有可能是嫁祸,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一个人看起来象另一个人,例如易容,例如……”菲比斯一顿,

  “魔法。”

  法尔苦笑了一声:“你对魔法还真执著,不顾一切的把这件事情往魔法上引。”

  “只是直觉。”菲比斯说,“其实这种推理和我之前做得的没有什么区别,都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凭空的想象而已。”菲比斯严肃的看着法尔,

  “而你需要做的,只是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

  法尔沉默了,内心明显在矛盾着。终于,内心的斗争有了结果:

  “四天之前,在我得知卡蒂娅死讯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想带着我的人马杀进帝都,但我的理智阻止了我。”

  “而这次,我很想相信你,但理智不允许我这么做,我选择相信这事实。”

  说罢,法尔提着那把巨剑头也不会的离开了这个小小的神祠。

  菲比斯摇头苦笑了,他拍了拍里昂斯的肩:

  “你不需要在这里守着了,回家去吧!”

  说罢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门,连他身上闪耀的白光都似乎黯淡了许多。也正是因此,观察力一向敏锐地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刚才街角那个吃饼的老人手里竟然还拿着一张饼。而当菲比斯就快要离开他视线时,他扔下手的饼悄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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