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喵喵喵喵
[笔迷楼]
“这里万三千五百一十九块墓碑,”迟晏说，“每一人，都是我杀的。”
萤火在无人可见的角落悄悄生长,氧气的稀缺抑制了细菌滋生,反而让坟前的雪白花束暂停在生命最热烈一刻,像盛放。
“造神计划。”
——几十年前，在混乱的时代,有名叫“造神计划”的科研项目曾大行其道。
‘神’曾是实际存在的,这从许多族群的历史里也能窥见端倪,在传说中，神是绝对强大的、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能渡一切灾厄的。
这是被神所抛弃的世界,但时代的科学家,想要将神以仿生人的形式复活。
这简直是用肥皂泡吹出来的空中楼阁，却依然有许多人狂热地吹捧它，拥护它，仿佛样能实际握住什么美梦。而其中最为疯狂，‘成’也最为显著的，是位于当时卡丽尔星的地下实验室。
一年，以卡丽尔星实验室的设计为蓝本，荒星E15号为基地,大批大批的仿生人在流水线中被制造出来。
闻星泽曾在《荒芜：王之觉醒》的知识资料卡片里读到过：
“现在已彻底灭绝的仿生人,是一时代的悲剧。他们拥有人类一模一样的外表,情绪，大脑构造，痛觉系统——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各方面的能力，都远远强于人类,因为他们是‘神’。”
“在长达十年的研究中，造神计划曾有过十分喜人的成，他们甚至制造出了各方面都完全趋近于‘神’、可以不借助任何媒介进行位面跃迁的体，可惜的是该体在拟人情绪方面产生极大缺陷，最终被判定为失败品销毁。”
“而也是在这十年间，被创造出的一共23520仿生人，已投入使用，并且迅速融入了社会。凭借极高的智商工作能力，以及与人类无异的情感系统，他们与原住民相处融洽，很快拥有属于自己的朋友、恋人甚至家庭……”
十年比任何人所能想象到的乌托邦还要美好。
同仿生人这计划本身，以梦境为肥料，从贫瘠土壤里抽条而出纤长的罂/粟花。
直到银河纪元412年，在最趋近神的样本被判定为‘失败品’的同一时间，突然出现一例仿生人谋杀事件。一位女性仿生人，在三月的预谋后，杀死了自己出轨的丈夫。
这显然是违反机器人三大原则的。
这件事情结合在一起，加上一些长年积攒下来的问题：比仿生人在各领域的优异表现，造成其他种族失业率上升，又比仿生人因身份特殊性而获得的一些特权，让人眼红嫉妒。
这一切的一切结合起来，很快引起了全宇宙的恐慌——本来是极其混乱的时代，没有稳定的政/权，再荒谬的话被说多几遍都会有人相信：
“仿生人的存在危害到了全宇宙所有族群的利益，他们太过强大了，严重扰乱了社会的秩序！”
“他们已出现了违反机器人三大原则定律的行为，怎么保证未来不会更加过分？”
“造神计划本身是错误的！这是渎神！！！”
这种呼在当时宇宙联盟的默许下，越来越高。
最后，所有进行造神计划的实验室都顶不住压力，向外界宣布决定回收所有仿生人，并进行妥善处理。
当然，所谓“妥善处理”其实是进行集中销毁，但又不是普通的销毁。毕竟可是仿生人，整宇宙最尖端的科技，投入了无数人力物力资源不说，每一仿生人身上的零件、芯片中枢都是极其宝贵的材料。
他们的造神计划已失败了，投入的费都收不回来了，当然要为以后做打算。
于是科学家们决定将所有仿生人秘密召回，然后拆卸下他们的所有零件与芯片，售卖或用作他途。仿生人们是不会死亡的，他们的灵魂意识存在于每一块芯片里，能这样忍受着永无止境的痛苦，彻底被剥夺作为一人的权力——
这计划在多方商讨后，被确定在银河纪元413年12月2日，秘密执行。
仿生人4130125号，是一没有名字的失败品。
他是在银河纪元413年一月份被制造出来的。
每一仿生人都会拥有自己的名字，同时在身上烙印下自己的出厂编号，作为生日——但4130125号并不是这样，他在整实验室的殷切期盼中醒来，但在获得生命后的短短半小时内，便被判断为了失败品。
“拟人感情系统严重故障，”实验室中最有话语权的学摇了摇头，为这仿生人宣判死刑，“各方面机能都远远超标，已达到‘神’的领域，但感情极其淡漠，不具备正常价值观——这将是极大的隐患，必须尽快销毁。”
——“他是失败品。”
——“双银色的眼睛……让人感到恶心战栗，被他盯着看的时候，骨髓都在发冷。”
刚具有体意识时，他所听到的便全是这样的话。
4130125号曾认为‘失败品’是名字，因为所有人都这样称呼他，于是他也这样称呼自己。
在具有生命的第三十分钟便被判定了死刑，对此，失败品并没有任何特殊感觉。他是失败的，不具有价值，不具有价值的存在应该被抹杀，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然而，他却并没有同所有人预想的样死去。
将他制造出来的科学家，因为不甘心自己唯一的杰作这样被彻底销毁，在失败品被抹杀的前夕，想要剖开他的血肉、将大脑里的中枢芯片生生拆卸下来用作进一步研究。
“虽然是失败品，”科学家说，眼神古怪又狂热，“但这中枢芯片还是有些用处的，反正失败品也不会疼。”
但他错了，失败品也会感觉到疼。
很疼。
他曾听其他仿生人说，科学家与仿生人像是亲人一样的关系。科学家赋予他们生命，科学家是他们的造物，仿生人愿意尽全力来报答科学家。
是这样的吗？失败的仿生人看着眼前的科学家，产生了类似困惑的情绪。
……等失败品反应过来时，位科学家已倒在了血泊里，而整实验室的警报尖锐作响。
失败品本来没有想逃亡，但被铭刻在仿生人基因芯片里一的求生欲，再加上这种困惑，让他突然想活的更久一些——也不需要很久，十月，十月之后他会自己死去。
银河纪元413年12月25日，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死期。
凭借着完全等同于‘神’的能力，他很轻松从实验室逃了出去，躲开通缉令的追捕，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流浪。
生命中这短暂的十月，失败品去了很多地方，其中停留时间最久的一颗星球，是距离卡丽尔星非常遥远的一颗荒星。
他一开始是去里的垃圾回收站搜寻一些物资，并没有打算久留。
但是颗荒星上，有一小小的……‘国家’。
毫无戒心的、过分天真的幼小国王，一群被全宇宙通缉的杀戮机器人，还有几十被原属国家驱逐的侏儒。真是古怪的组合。
国王会死。失败品这样想。
仿生人一样，杀戮机器人也是科技的另一悲剧产物，他们无法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要提人类建立什么‘亲情’、‘家庭’。
更何况还有些被全宇宙当做大麻烦的侏儒。
抱着一种说不清的心态，失败品在这荒星停留了一段时间。当然，他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行踪，连最强大的杀戮机器人都并没有发现。
从五月份到十一月份，整整六月，荒星也迈过盛夏、深秋，进入一年中最为严寒的冬季。
失败品冷漠地旁观着一切：
7月12日，资源丰富气候适宜的盛夏，在侏儒们的帮助下，国王完成了对机器人们的整体修缮，他们不再会在半夜因为能量不足与无规则泄露而感到疼痛寒冷。
杀戮机器人们学会了家务、厨艺……以及许多无用的技能。
10月24日，深秋，小小的国王靠拼凑贩卖废品攒够了钱，带着机器人们侏儒悄悄去了一趟邻近星球的集市，采购物资并进食。这一群通缉犯很快被周围人认了出来，乘着二悬浮器狼狈地落荒而逃。
回到荒星时，他们看见了高磁纬地区神秘的、浩瀚壮阔的弧壮荧绿色极光——失败品人认为不算多么罕见特殊，在人类定里也谈不上格外美丽，但小国王机器人、侏儒们却显得高兴极了。
小国王开开心心地拥抱了他的臣民，然后将酿好的酒拿出来喝。
天晚上恰好降温，机器人与侏儒们都整夜没有入睡。
平均每隔半分钟——更准确一说，是秒，会有一机器人或侏儒鬼鬼祟祟地‘路过’小国王窗外，确认他是否有盖好被子。
11月1日，入冬的第一场雪，也是这国家的光赐节。他们举行了宴会。小国王悄悄给每人的枕头下面都放了礼物，回来的时候鼻尖冻得通红，却显得很快乐。
他穿的衣服明显不够多。失败品忽然有些不高兴。
也是这天，失败品决定启程回到卡丽尔星，距离他定下的死期已越来越近了，从哪里开始要在哪里结束。
他离开的时候，光赐节宴会刚刚开始。他最后一眼看到侏儒们端着热腾腾浓稠的奶油菌汤分发给大家，而小国王侧着眼，在听机器人笨拙地讲一些无聊的笑话。
失败品对人类的外貌是没有什么分辨力的，这跟他的拟人情绪缺失有关，但最后一眼，忽然记住了小国王的长相。
——是荒废星球矮小的房子，窗框爬满绿藤，落日的光照射进去。小国王的皮肤很白皙，瞳仁分明，澄澈的褐色晕出一金色，泪痣是淡红的。漂亮得像橱柜里的翻糖人偶，却比鲜活。
很好看。
不知道机器人说了什么，小国王很快笑起来，星星一样。失败品忽然不敢再看，转身匆匆离去。
后来他查了词典，觉得自己当时的情绪可以定为羡慕。
但更久远一的后来，他再次想起这件事，又觉得不是羡慕，更准确一说，是‘嫉妒’。
他嫉妒小国王的臣民，嫉妒所有能待在他身边的人。
嫉妒得要疯了。
存在了短短十年的仿生人，生得轰烈热闹，死得悄无息。
时至今日，有非常非常偏门的史，才会记载这一段历史，也有寥寥几行冰冷的字。
——12月2号，X901号实验室尝试召回所有仿生人并处决。仿生人及仿生人家属们激烈反抗，企图掀起宇宙规模的战争，X901号实验室虽然损失惨重，但最后仍然成功执行计划，
——12月3号，上午十将正式开始对仿生人的拆除、芯片零件循环利用工作。仿生人将在整拆除过程中保持自我意识，因此被某些人权组织反对。但全宇宙以97%的支持率通过，拆除计划继续进行。
——同天，曾逃走的实验失败品竟然重回实验室，阻挠回收过程的进行。失败品将共计23519台仿生人全部杀害，未留下任何零件与芯片，全宇宙为之震怒。X901号实验室发布高额通缉令，失败品逃亡。
……后来。
甩掉追兵后，失败品撑着最后一丝力量进行了空间跃迁。并非有意，但在濒死之时，他所能记起的最后位置是有着不么好看极光的、荒芜的国家。
他并没有打算活下去，是想再看小国王一眼，想哪怕能在对方记忆里留下一星半的痕迹，好像也不错。
再后来，在遥远的宇宙另一端，荒废星球的垃圾回收站。
这里氧气稀薄，月色也很冷。
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际，仿生人听见了脚步。有人将他从废墟里挖了出来，是小国王，仿生人立刻确认了这，尽管他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的眼睛，或说视觉系统，已被彻底破坏了。
在残存意识的最后一秒，他听见了小国王的音，有些紧张，很好听的音——
“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这救你，别担心，”小国王迅速观察了一遍他的伤口，安静了片刻，虚张势道，“区区……区区致命伤。”
失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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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万三千五百一十九块墓碑,”迟晏说，“每一人，都是我杀的。”
萤火在无人可见的角落悄悄生长,氧气的稀缺抑制了细菌滋生,反而让坟前的雪白花束暂停在生命最热烈一刻,像盛放。
“造神计划。”
——几十年前，在混乱的时代,有名叫“造神计划”的科研项目曾大行其道。
‘神’曾是实际存在的,这从许多族群的历史里也能窥见端倪,在传说中，神是绝对强大的、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能渡一切灾厄的。
这是被神所抛弃的世界,但时代的科学家,想要将神以仿生人的形式复活。
这简直是用肥皂泡吹出来的空中楼阁，却依然有许多人狂热地吹捧它，拥护它，仿佛样能实际握住什么美梦。而其中最为疯狂，‘成’也最为显著的，是位于当时卡丽尔星的地下实验室。
一年，以卡丽尔星实验室的设计为蓝本，荒星E15号为基地,大批大批的仿生人在流水线中被制造出来。
闻星泽曾在《荒芜：王之觉醒》的知识资料卡片里读到过：
“现在已彻底灭绝的仿生人,是一时代的悲剧。他们拥有人类一模一样的外表,情绪，大脑构造，痛觉系统——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各方面的能力，都远远强于人类,因为他们是‘神’。”
“在长达十年的研究中，造神计划曾有过十分喜人的成，他们甚至制造出了各方面都完全趋近于‘神’、可以不借助任何媒介进行位面跃迁的体，可惜的是该体在拟人情绪方面产生极大缺陷，最终被判定为失败品销毁。”
“而也是在这十年间，被创造出的一共23520仿生人，已投入使用，并且迅速融入了社会。凭借极高的智商工作能力，以及与人类无异的情感系统，他们与原住民相处融洽，很快拥有属于自己的朋友、恋人甚至家庭……”
十年比任何人所能想象到的乌托邦还要美好。
同仿生人这计划本身，以梦境为肥料，从贫瘠土壤里抽条而出纤长的罂/粟花。
直到银河纪元412年，在最趋近神的样本被判定为‘失败品’的同一时间，突然出现一例仿生人谋杀事件。一位女性仿生人，在三月的预谋后，杀死了自己出轨的丈夫。
这显然是违反机器人三大原则的。
这件事情结合在一起，加上一些长年积攒下来的问题：比仿生人在各领域的优异表现，造成其他种族失业率上升，又比仿生人因身份特殊性而获得的一些特权，让人眼红嫉妒。
这一切的一切结合起来，很快引起了全宇宙的恐慌——本来是极其混乱的时代，没有稳定的政/权，再荒谬的话被说多几遍都会有人相信：
“仿生人的存在危害到了全宇宙所有族群的利益，他们太过强大了，严重扰乱了社会的秩序！”
“他们已出现了违反机器人三大原则定律的行为，怎么保证未来不会更加过分？”
“造神计划本身是错误的！这是渎神！！！”
这种呼在当时宇宙联盟的默许下，越来越高。
最后，所有进行造神计划的实验室都顶不住压力，向外界宣布决定回收所有仿生人，并进行妥善处理。
当然，所谓“妥善处理”其实是进行集中销毁，但又不是普通的销毁。毕竟可是仿生人，整宇宙最尖端的科技，投入了无数人力物力资源不说，每一仿生人身上的零件、芯片中枢都是极其宝贵的材料。
他们的造神计划已失败了，投入的费都收不回来了，当然要为以后做打算。
于是科学家们决定将所有仿生人秘密召回，然后拆卸下他们的所有零件与芯片，售卖或用作他途。仿生人们是不会死亡的，他们的灵魂意识存在于每一块芯片里，能这样忍受着永无止境的痛苦，彻底被剥夺作为一人的权力——
这计划在多方商讨后，被确定在银河纪元413年12月2日，秘密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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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银河纪元413年一月份被制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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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人感情系统严重故障，”实验室中最有话语权的学摇了摇头，为这仿生人宣判死刑，“各方面机能都远远超标，已达到‘神’的领域，但感情极其淡漠，不具备正常价值观——这将是极大的隐患，必须尽快销毁。”
——“他是失败品。”
——“双银色的眼睛……让人感到恶心战栗，被他盯着看的时候，骨髓都在发冷。”
刚具有体意识时，他所听到的便全是这样的话。
4130125号曾认为‘失败品’是名字，因为所有人都这样称呼他，于是他也这样称呼自己。
在具有生命的第三十分钟便被判定了死刑，对此，失败品并没有任何特殊感觉。他是失败的，不具有价值，不具有价值的存在应该被抹杀，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然而，他却并没有同所有人预想的样死去。
将他制造出来的科学家，因为不甘心自己唯一的杰作这样被彻底销毁，在失败品被抹杀的前夕，想要剖开他的血肉、将大脑里的中枢芯片生生拆卸下来用作进一步研究。
“虽然是失败品，”科学家说，眼神古怪又狂热，“但这中枢芯片还是有些用处的，反正失败品也不会疼。”
但他错了，失败品也会感觉到疼。
很疼。
他曾听其他仿生人说，科学家与仿生人像是亲人一样的关系。科学家赋予他们生命，科学家是他们的造物，仿生人愿意尽全力来报答科学家。
是这样的吗？失败的仿生人看着眼前的科学家，产生了类似困惑的情绪。
……等失败品反应过来时，位科学家已倒在了血泊里，而整实验室的警报尖锐作响。
失败品本来没有想逃亡，但被铭刻在仿生人基因芯片里一的求生欲，再加上这种困惑，让他突然想活的更久一些——也不需要很久，十月，十月之后他会自己死去。
银河纪元413年12月25日，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死期。
凭借着完全等同于‘神’的能力，他很轻松从实验室逃了出去，躲开通缉令的追捕，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流浪。
生命中这短暂的十月，失败品去了很多地方，其中停留时间最久的一颗星球，是距离卡丽尔星非常遥远的一颗荒星。
他一开始是去里的垃圾回收站搜寻一些物资，并没有打算久留。
但是颗荒星上，有一小小的……‘国家’。
毫无戒心的、过分天真的幼小国王，一群被全宇宙通缉的杀戮机器人，还有几十被原属国家驱逐的侏儒。真是古怪的组合。
国王会死。失败品这样想。
仿生人一样，杀戮机器人也是科技的另一悲剧产物，他们无法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要提人类建立什么‘亲情’、‘家庭’。
更何况还有些被全宇宙当做大麻烦的侏儒。
抱着一种说不清的心态，失败品在这荒星停留了一段时间。当然，他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行踪，连最强大的杀戮机器人都并没有发现。
从五月份到十一月份，整整六月，荒星也迈过盛夏、深秋，进入一年中最为严寒的冬季。
失败品冷漠地旁观着一切：
7月12日，资源丰富气候适宜的盛夏，在侏儒们的帮助下，国王完成了对机器人们的整体修缮，他们不再会在半夜因为能量不足与无规则泄露而感到疼痛寒冷。
杀戮机器人们学会了家务、厨艺……以及许多无用的技能。
10月24日，深秋，小小的国王靠拼凑贩卖废品攒够了钱，带着机器人们侏儒悄悄去了一趟邻近星球的集市，采购物资并进食。这一群通缉犯很快被周围人认了出来，乘着二悬浮器狼狈地落荒而逃。
回到荒星时，他们看见了高磁纬地区神秘的、浩瀚壮阔的弧壮荧绿色极光——失败品人认为不算多么罕见特殊，在人类定里也谈不上格外美丽，但小国王机器人、侏儒们却显得高兴极了。
小国王开开心心地拥抱了他的臣民，然后将酿好的酒拿出来喝。
天晚上恰好降温，机器人与侏儒们都整夜没有入睡。
平均每隔半分钟——更准确一说，是秒，会有一机器人或侏儒鬼鬼祟祟地‘路过’小国王窗外，确认他是否有盖好被子。
11月1日，入冬的第一场雪，也是这国家的光赐节。他们举行了宴会。小国王悄悄给每人的枕头下面都放了礼物，回来的时候鼻尖冻得通红，却显得很快乐。
他穿的衣服明显不够多。失败品忽然有些不高兴。
也是这天，失败品决定启程回到卡丽尔星，距离他定下的死期已越来越近了，从哪里开始要在哪里结束。
他离开的时候，光赐节宴会刚刚开始。他最后一眼看到侏儒们端着热腾腾浓稠的奶油菌汤分发给大家，而小国王侧着眼，在听机器人笨拙地讲一些无聊的笑话。
失败品对人类的外貌是没有什么分辨力的，这跟他的拟人情绪缺失有关，但最后一眼，忽然记住了小国王的长相。
——是荒废星球矮小的房子，窗框爬满绿藤，落日的光照射进去。小国王的皮肤很白皙，瞳仁分明，澄澈的褐色晕出一金色，泪痣是淡红的。漂亮得像橱柜里的翻糖人偶，却比鲜活。
很好看。
不知道机器人说了什么，小国王很快笑起来，星星一样。失败品忽然不敢再看，转身匆匆离去。
后来他查了词典，觉得自己当时的情绪可以定为羡慕。
但更久远一的后来，他再次想起这件事，又觉得不是羡慕，更准确一说，是‘嫉妒’。
他嫉妒小国王的臣民，嫉妒所有能待在他身边的人。
嫉妒得要疯了。
存在了短短十年的仿生人，生得轰烈热闹，死得悄无息。
时至今日，有非常非常偏门的史，才会记载这一段历史，也有寥寥几行冰冷的字。
——12月2号，X901号实验室尝试召回所有仿生人并处决。仿生人及仿生人家属们激烈反抗，企图掀起宇宙规模的战争，X901号实验室虽然损失惨重，但最后仍然成功执行计划，
——12月3号，上午十将正式开始对仿生人的拆除、芯片零件循环利用工作。仿生人将在整拆除过程中保持自我意识，因此被某些人权组织反对。但全宇宙以97%的支持率通过，拆除计划继续进行。
——同天，曾逃走的实验失败品竟然重回实验室，阻挠回收过程的进行。失败品将共计23519台仿生人全部杀害，未留下任何零件与芯片，全宇宙为之震怒。X901号实验室发布高额通缉令，失败品逃亡。
……后来。
甩掉追兵后，失败品撑着最后一丝力量进行了空间跃迁。并非有意，但在濒死之时，他所能记起的最后位置是有着不么好看极光的、荒芜的国家。
他并没有打算活下去，是想再看小国王一眼，想哪怕能在对方记忆里留下一星半的痕迹，好像也不错。
再后来，在遥远的宇宙另一端，荒废星球的垃圾回收站。
这里氧气稀薄，月色也很冷。
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之际，仿生人听见了脚步。有人将他从废墟里挖了出来，是小国王，仿生人立刻确认了这，尽管他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的眼睛，或说视觉系统，已被彻底破坏了。
在残存意识的最后一秒，他听见了小国王的音，有些紧张，很好听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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