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朋友_燃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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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电·朋友

  接连大半个月的雨导致电路出了问题,最后一节晚自习还没上几分钟,整个校园陷入黑暗。

  全体学生欢呼起哄,启航班也不例外。

  章仁亮训了这班皮猴几句,回办公室拿上所有能用的蜡烛、手电筒,顺便把李选民也带过来凑热闹。

  两位老师一进来,晏连泽不怕死地调侃:“有老李在我们还要什么灯泡啊!”

  虽然但是,李光头属实瞩目。

  全班疯笑,章仁亮假模假样地凶了句晏连泽,笑得乐呵,还伸手想去摸下光头。

  “晏连泽是吧,来,过来。”李选民皮笑肉不笑地躲开,招招手。

  三年相处给了晏连泽足够大的胆子,周围的学生也乐得看这一大一小演。

  还有好事者喊:“老李!给晏子来沓卷子啊!”

  “别啊,打我就行了,可别加作业。”晏连泽告饶还不忘自恋,“记得别打脸。”

  “去你的。”李选民作势拿扩音器砸晏连泽,落下却很轻,“赶紧,给大家伙来一首。”

  据说东余附中每年雨季都有这么一两天学校大停电,只有在这样的夜晚,高三这片死寂的楼才载满歌声,也算成了个传统。

  晏连泽清了清嗓,刚起句头又停住,故意耍起宝,“诶,我的听众能不能热情点啊?”

  等班里一群男生配合着唱起最佳损友,晏连泽真就把这当巡演,全班都逛了一圈,还在唱最后几句时走到祁燃旁边把他拉起来唱。

  白烛摇曳,暖黄火光晃动,祁燃冷淡的眉眼竟然也带上点温煦,很给面子地站起来接过扩音器唱——

  “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总好于那日我没有,没有遇过某某。”

  祁燃说粤语意外的正,是很有苏感的温柔,非要具体描述的话,好听程度足够抵消跟在后面的那几声猴叫。

  四下昏暗,沈安宁许久没肆无忌惮地放任自己的目光,触景生情,又想起他们的初见。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会和这个人,不对,是这群人,产生这样深的交集。

  沈安宁侧身坐着,专注目光全给了人群中笑意浅淡的少年,任一颗心脏扑通狂跳个没停。

  虽然祁燃平时看着挺拽挺不好接近,但其实人缘还蛮好,至少班上那群男生正围着他起哄喊“燃哥再来一首”“听不够听不够”。

  祁燃手里拿着麦站起来,散漫地扫了圈大半个班,微弱烛光加上四排距离,他其实看不真切,但视线总不自觉在沈安宁那停留。

  “接下来的一首歌,”祁燃走到讲台边上,距离和角度拿捏得恰好,足够让章仁亮端着的手机拍到他和沈安宁同框,“祝我们,风光收场。”

  前奏一响,全班瞬间认出这首每天食堂都在放的追梦赤子心,好几个人跟着喊“快听吐了”,但一旦进调子,唱得最嗨的也是他们。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我想站在最高的山峰矗立,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

  普通话没人不会,何况还是首听到耳朵都要起茧子的励志歌,都不用祁燃互动,这一班学生自发地就跟着唱起来。

  唱到尽兴处,以晏连泽为首,那伙从来不怕丢脸的好哥们唱得完全没有技巧,全靠声嘶力竭的情感呐喊破音,没一个音在调上。

  女孩们还是含蓄,要么哼着调举着手电筒跟着音乐摇摆,比如沈安宁,要么就是正常音量在跟着唱,比如江芋。

  烛火幽微摇晃,不足以照亮桌上堆成山高的试卷习册,月光也不够亮,不足以窥见他们胜负难料的前程。

  可这偏偏是青春里最明晃晃的一章,而其间磷磷燃烧的光火,出自十几岁的少年。

  他们于黑暗中,寻到天明。

  等班里那帮没开智的做着奥特曼手势唱完奇迹再现,章仁亮佯装不耐烦地把人都给赶出了教室,明明是想让兔崽子们放松,还要嘴硬一下痛骂这电停得影响学习。

  幸运的是,雨停了。

  不幸的是,校门口那段路灯彻底宣布罢工,沈安宁在一片漆黑中直接被人给撞翻了。

  她懵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跪坐在粗糙的沥青路面上。

  “嘶……”

  双膝处传来惊人的刺痛感,沈安宁倒吸一口凉气,吓得撞着人的男生手足无措得不行,她还要反过来安慰他说自己没事。

  那男生也是懵了会,等反应过来,刚伸手就被赶来扶人的祁燃截胡,讪讪道完几句歉先走了。

  祁燃回了句没事,眼神一直在沈安宁身上,“摔哪了?”

  少年的胳膊谈不上粗壮,看着挺清瘦,但青筋交错微凸,透着蓬勃的生命力,很有安全感。

  沈安宁被这铺天盖地袭来的薄荷味熏昏了头,还没回过神来答话,祁燃已经像个扫描仪似的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遍。

  这环境下靠手机照不出什么,祁燃隔着校服外套,收好力道把人扶稳,温声又问了遍,“摔哪了?”

  “膝盖。”沈安宁一不留神又被撩到,轻轻挣了挣,“我可以自己走。”

  得,保持距离。

  祁燃真觉得有团火在心里边烧,又急又有点气,偏偏拿人没办法,只能松了手,转头去扶起自己刚刚随手倒在路边的山地车。

  结果推着山地车回来看见沈安宁拖着步子三步一停的样,更气了。

  祁燃咬着后槽牙,心说你要烦我就烦吧,利落干脆地把沈安宁抱上山地车,连人带车推着走。

  一切在沈安宁看来发生的猝不及防,不过眨了下眼,她就坐到了车上,两人姿势还有点怪——

  沈安宁面朝祁燃侧坐着,而他扶着车把挡在她身旁,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推车走。

  小小一个三角座这么坐着很难舒服,沈安宁下意识挪了挪。

  祁燃以为她要逞强下来走,恶声恶气地威胁,“你再乱动,掉下来二次受伤了别讹我。”

  本来挺脸红心跳的沈安宁:“……”

  朦胧的雨夜,悸动常常发酵,两人一路无话,却同样顾虑着对方听见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

  祁燃把沈安宁送到家里楼下,叮嘱了几句让她乖乖坐一会,谁知等他买药回来,就看见人正单腿蹦哒着上楼梯,相当身残志坚。

  祁燃认命般叹口气,提着药跑过去把人抱起,送进家门,安置在沙发上坐好。

  “今天谢谢你,接下来我自己可以的。”光线明亮起来,沈安宁更不愿抬头看他,担心她那点心思一览无余。

  祁燃受够了这些天的刻意疏远,忍了又忍,声音冷下来,“有必要吗?上完药我就走,行不行?”

  沈安宁意识到事情好像被她搞砸了,可心里乱成一团,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直说靠你太近我会把持不住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安宁只能这么说,接着卷起裤脚,意在表明她并不是排斥他。

  她的膝盖一片血肉模糊,翻在外边的嫩肉不可避免地沾上灰尘,血还在冒,伤口旁边一周看上去又红又紫。

  祁燃哑了声,心软下大半,半蹲在她面前,用棉签蘸取少量消毒水在伤口处涂抹。

  “嘶。”

  才刚触碰到肌肤表面,沈安宁狠吸口气。

  “你还知道疼?”祁燃瞥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放地更轻,“我不主动帮忙,你就打算这么一瘸一拐爬回来?”

  “……对不起。”沈安宁既歉疚又苦恼,忍不住小声问,“你觉得,朋友的界限在哪里?”

  祁燃抿着唇,称得上细致地处理完伤口,将一只只沾满血渍的棉签扔进垃圾桶,不咸不淡地回,“至少受伤的时候不会拒绝朋友的帮忙。”

  他常常冷着脸,一般不代表什么情绪,但此刻沈安宁能感觉出来祁燃在生气。

  最直观的一点就是他起身准备离开的动作。

  “谢谢,”沈安宁勉强撑着桌子站起来,欲言又止,“……你要回去了吗?我送送你。”

  “送我?”祁燃气笑了,“这幅样子送我,是想让我再给你涂回药,还是想讹我?”

  “噢,”沈安宁顿了顿,呐呐坐回去,“那再见。”

  祁燃嗯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沈安宁随意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人刚走没多久,沈安宁踌躇地点开和他的聊天框,但很快又在措辞上犯了难。

  那头的祁燃被时有时无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晃的有些烦躁,先发制人地扣了个问号。

  【S:我没有不把你当朋友】

  【S:那个】

  “我只是需要点时间整理情绪”几个字删删改改了几个来回,沈安宁最终还是重新发了个:买药多少钱?我转给你。

  祁燃捏了捏眉心,一时间不太想回复她的信息,干脆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

  等等,他忽然想起来,医药费是……

  【FU:(支付截图)】

  【FU:52】

  祁燃就近斜靠在白墙上,双腿交叠,单手喝水,视线黏在手机屏幕上,并不放过消息框的丁点动静。微微翘起的嘴角宣告着他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

  下一秒,祁燃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杯子。

  【S:(转账66元)】

  【S:好人一生平安,六六大顺】

  【FU:6】

  他这是闹什么脾气?

  沈安宁盯着那个孤零零的6看了好一会,见祁燃没有再接着说点什么的意思,又来回检查了几遍自己的措辞。

  半晌,她叹了口气,随手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丢,整张脸埋进枕头里,懊恼之余又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人声渐歇,乌云散去。

  月光如银,无处不可照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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